深圳特辑｜导演耿子涵，演员黄子琪，相逢的《小白船》
2017年，仍在中戏电影电视系读书的耿子涵
为了完成一份作业，第一次找来隔壁表
演系的黄子琪合作拍摄，此后，她们又
相继合作了《明天会更好》《小白船》
等影片。这对结缘于影像的朋友、搭
档，也在五年后携手站到了各大国际
电影节上。2023年5月，《小白船》
入围戛纳“导演双周”奖项，10月，
耿子涵在平遥国际电影展获得了
最佳导演奖。
电影世界演绎过无数“相逢”的故事，
无论天南地北，人物因缘际会，便
有了情感与情节的波澜起伏；而电
影之外，这一行业也见证了诸多意
气相逢的时刻。就像卢奇诺·维斯康
蒂曾在嘉柏丽尔·香奈儿的引荐下，
成长为彼时的先锋导演代表，许多
“未来电影人”的起步，也是从这样
的相逢开始。在香奈儿支持下，“青
葱计划”（支持中国青年电影导演扶持计划）
开启电影大师班，无数电影新人在此
与师友、伯乐相逢。
制片人梁静也是在“青葱计划”中一
眼看中《小白船》，这部影片及其
主创团队的故事似乎有某种共性：
青春、人、女性，而这也是导演
耿子涵、主演黄子琪所要分享的，
属于她们的电影心得。
耿子涵、黄子琪登上《NYLON尼龙》十一月刊深圳特辑封面
一部青春影片，会如何抵达不同人的心底？
在电影《小白船》里，有一场金明美跟刘娴去电子城修镜头的戏，拍摄那天，黄子琪发现这个电子城和她小时候去的华强北好像一模一样。东北雪乡与东南滨海城市相似的电子城，仿佛链接起了荧屏内外少女的青春。那时，数码快风吹过华强北，深圳无数潮流电子产品在此流动，而中学时期的黄子琪，便穿着风靡一时的深圳学生统一蓝白校服，拿着尚未停产的方块大小的ipod来这里检修。
就像《小白船》虽叙述着青春成长故事，却是取景在有些发旧的城区，视觉上又保留着迷蒙而略显年代的质感，如今年轻蓬勃的深圳湾，对于土生土长的黄子琪来说，也仍留存往日回忆的一面。那会儿的深圳并非处处是高楼大厦，城市中心还有很多城中村，那里挤满网吧与棋牌室，一到晚上则有烟火缭绕的夜市大排档。当时的城中村还住着许多深圳的原住民或潮汕人，许多朋友的家也在那里，所以对儿时的黄子琪来说，摩登的大楼让人产生不了兴趣，烟火气的城中村才是她爱去的地方。而到夏天，她则爱钻进随处可见的便利店：思乐冰，鱼蛋，公仔面，这些富有生活气息的市井底色，铺满了她的年少青春。
*格子斜纹软呢外套、白色上衣、
格子斜纹软呢半裙、白色小牛皮玛丽珍鞋、
黑色圆牌装饰双层项链、LOGO 装饰颈链均为 Chanel
直到上大学后，黄子琪每次放寒暑假回家，都会看到深圳又冒出许多摩天大楼，地铁线路也愈发交错盘杂，“能很真切地感受到，真的发展得好快”。或许是这样日新月异的生长环境，让黄子琪也能迅速地接受、学习新事物。在《小白船》中，她饰演的金明美是个朝鲜族少女，开机前，剧组请了一个朝鲜族文化顾问，也教黄子琪朝鲜语。在导演耿子涵看来，尽管演员本人与角色的地域背景差异很大，但黄子琪学这门新语言很快，也很有天赋。
就像大多青春影片一样，《小白船》令人称道的亦是其中细腻而暧昧的情愫，这既是外界对耿子涵作品风格的多数评价，也符合她对自己的期许。在创作过程中，耿子涵最看重的便是“情感”，比如哪场戏是起，哪场是落，如何让其一步步流畅地绵延下去……这些情感的流动，她希望能在影院抵达观众的内心。
尽管在戛纳放映时，观众对《小白船》的反应已超乎耿子涵的意料，但国内首映前夕，这位年轻的导演仍不确定现场会有怎样的反响。10月15日，平遥的观众终于给了她最直接的情感反馈。“我看到观众很多次笑着鼓掌，而到了悲伤的地方，又看到有人拿出纸巾，听到抽泣的声音，当时心里一下就踏实了，觉得努力还是奏效的，很激动，浑身发热”。
“普遍的体验其实更多的也是情感上的体验。”比如电影里，被看到了的悸动、被忽视了的失落，或者妈妈要离开、要被送回到父亲那里而不安……这些都是情感上的体验。“我们成长的经历中，肯定有过很多次这种感受”。
*彗星刺绣黑色长外套、彗星刺绣黑色长裤、
彗星装饰颈链、黑色圆牌装饰项链、
灰色水晶装饰长项链均为 Chanel
从这个视角看，《小白船》本身也凝缩了这群主创的青春情感。导演耿子涵、主演黄子琪和编剧刘亦宁三人本是中戏同届同学，耿子涵与刘亦宁更是朝夕相处的室友。《小白船》的剧本创作，便伴随了她们近两年的校园时光，而当初在课堂一起讨论修改剧本的老师顾峥，也成为这部电影的文学顾问。
彼时只作为朋友听讲起《小白船》时，她们都没想到这个故事搬上银幕的这一天，乃至会一起出现在不同的国际电影节上。从剧本雏形到项目落地再到有了编、导、演的分工，这部作品早已隐匿她们太多的青春情感，无论欣喜或苦痛。
耿子涵尤其喜欢聚焦电影里的人物，“电影本身就是在讲故事，故事肯定得有人参与”。看达内兄弟的《罗塞塔》时，她难以忘记片中女孩的眼神，那是为了一份工作卯的劲儿。同时，这个人物又展露着自身局限与缺点，在银幕上，就是一个让人又爱又恨、足够立体的角色。
日常里，耿子涵喜欢通过深入地与人交流，来获得对人或人物的理解。在他人眼中，耿子涵是个乐于交谈的“知心大姐”，会安慰伤心和失恋的人。她总是会弄清楚你的想法，找到问题的根源。
看耿子涵的作品，的确会看到大量的人物特写，她也坦言，《小白船》少了些全景镜头，“我当时没有太多这方面的意识，而且我特别喜欢两位演员，特别爱她们的镜头，恨不得贴到她们脸上去拍。所以遗憾没有把哈尔滨整个大环境展示得更加充分。”
*斜纹软呢长大衣、黑色翻毛皮高跟鞋均为 Chanel
在耿子涵眼中，黄子琪的形象和爽朗的性格都更像一个北方女孩，但她最大的魅力在于她的多面性，“她可能跟我们就特爱说东北话，我们都跟一个个傻大姐似的，但面对别人或其他更正式的场合，她深圳女孩的一面又会展现出来”。而影片中的金明美正是这种多面的女孩，她或松弛，或娇美，或直爽。
这种多面的形象，或许也来自于黄子琪对生活的观察。小时候的她最想体验的是便利店店员的生活，可以观察不同人的往来。在她常去的便利店里，早上来的是为了赶地铁匆忙吃早饭的深圳打工人；到了中午，则是放学来吃午饭的学生；晚饭过后，又有散步的老人带着孩子坐着歇息；等人群散去，就是来喝酒的年轻人。
*格子斜纹软呢外套、白色上衣、
格子斜纹软呢半裙、白色小牛皮玛丽珍鞋、
黑色圆牌装饰双层项链、LOGO 装饰颈链均为 Chanel
好像在这里，就能看见这个城市的每一个人，而且大家总能和店员聊上几句。那时的黄子琪想，如果能当上店员，就能一整天看到各种人，听到各式各样的故事。就如同杨德昌电影《一一》中那样，在都市一隅便是整个城市的缩影。在小小的便利店里，是倾诉故事的她们，和成为故事的我们。
一个女性制作班底的组成，对耿子涵来说是一个自然而非刻意的结果。采访中，她也常提到梁龙给角色带来的帮助，以及电影后期制作中男性的参与，如张阳在声音的处理、马修·拉克劳与蔡晏珊的剪辑配合等。这些男性视角的补充，也为故事的呈现增加了层次。
但《小白船》仍是一个女性视角突出的故事。初出剧本时，耿子涵也给很多喜欢的主创看过，发现能被打动的，主要还是女性，而这也与映后女性观众的反应更明显相吻合。
“可能对于一些男性来说，这个题材或故事离他们有点远，或者他们不一定能完全共情，所以在前期我们吸引来的几乎都是女性创作者，每个人好像都能跟这个故事有一点点链接，有这样的体会或者经历。”电影有处微妙的细节，刘娴看到金明美脖子上有个吻痕，她不确定那是伤口还是吻痕，等金明美离开后，就在自己的胳膊上想用力做出一个吻痕。这事耿子涵也干过，她和别人聊起，发现很多女孩也都做过这样莫名的举动，但有些男性可能不太理解。
*彗星刺绣黑色长外套、彗星刺绣黑色长裤、
彗星装饰颈链、 黑色圆牌装饰项链、
灰色水晶装饰长项链均为 Chanel
在《小白船》国内映后的声音里，可以明显听到观众对女性创作视角及题材的需求，这个行业也亟待更多女性及新生代电影人的参与，来唤醒影像的多元活力。今年七月，香奈儿联合FIRST发起的“FIRST FRAME第一帧”单元开始独立选片，在入围的6部长片与9部短片中，可以看见母女、三代女性、女性欲望、妇产等多种女性议题，这些影像不仅讲述了更具体而鲜活的女性境遇，也牵动人们对社会话题的思考。
制片人梁静也坦言，当初一眼看中《小白船》的项目，不止是关注到故事中的女性视角，还在探讨中看到了导演对于身份、性别、秩序等方面的思考。
这个过程，她们更像是是互相看到彼此，提到梁静等业界前辈，黄子琪说：“她们很细心，很能体察你的处境，给了我们这些晚辈很大的勇气去迈出这一步，接近她们。”
*耿子涵 粉色斜纹软呢外套、背心连衣裙、
渐变粉双色高跟鞋均为 Chanel
黄子琪 彗星刺绣黑色连衣裙、白色小牛皮玛丽珍鞋、
黑色小羊皮腰带、LOGO 装饰颈链、
LOGO 镶嵌圆牌耳钉均为 Chanel
在接受采访的前天晚上，耿子涵获得了平遥国际电影展的费穆·最佳导演奖，授奖词写道：“她以女性的目光，为青春、为情感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视角，她和她的角色一样勇敢、倾尽全力，真诚地面对自己，真诚地对待世界。”而耿子涵并非仅凭一腔孤勇来面对这一切，她的身旁站着一群熟悉的伙伴：2017年黄子琪就和她在校园合作了第一支短片，摄影师郝嘉越更是她唯一合作过的摄影师，周美君也是从拍摄《小白船》样片的时候就开始交流……从剧本雏形到上映，这个女性主创团队一直共享着默契的语境。时间倒回五个月前，在戛纳时，黄子琪坐在影院静静地看完了《小白船》——这部导演的长片处女作，和黄子琪个人主演的第一部电影。“看到大家都还站在彼此身边，而且一起变得越来越好，作为朋友，真的很高兴”。
耿子涵也清楚地记得这天，5月23日，戛纳电影节《小白船》映后的鼓掌环节，坐在前面的观众都起立回身为她们鼓掌喝彩，主创们也都站成了一排。耿子涵转头，看见身边的周美君和黄子琪也在鼓掌，眼里都泛着泪水。导演文晏坐在身后，就是在她的《嘉年华》里，耿子涵乃至更多人看到了周美君。而时隔多年文晏再看到周美君的表演，也是热泪盈眶地与她拥抱。而后几位年轻女孩们环抱在一起的画面，也成为了那次戛纳电影节上最让人动容的画面之一。
*耿子涵 粉色斜纹软呢外套、背心连衣裙、
渐变粉双色高跟鞋均为 Chanel
黄子琪 彗星刺绣黑色连衣裙、白色小牛皮玛丽珍鞋、
黑色小羊皮腰带LOGO 装饰颈链、
LOGO 镶嵌圆牌耳钉均为 Chanel
“一开始我们并没有意识到我们是作为一群女性站在那里，后来我也看到其他片子的主创鼓掌环节，才发现原来那一瞬间、那个画面真的是独特的景象。”在电影里，十五岁的刘娴在最孤独的夏天遇见了肆意张扬而青春活力的金明美，而电影之外，戛纳的那个夏天也让她们也看到了不同电影人，看到了彼此，看到自己。这是电影内外，女性们的相逢。
*点击查看耿子涵、黄子琪《每一帧相逢》影像故事
摄影：胡加灵
编辑、造型：范俊琪
监制：张申
撰文：欣佳 相米
文字统筹：欣佳
导演：Guan
摄像：崔雯棋
艺人总监：姬畅
剪辑：Alin
制片：季梦婷
妆发：效麟、Ayesha美郡
时装助理：罗思宇
鸣谢品牌：Chanel